沈月对她不熟,只知道是苏家的表小姐。闻言连忙吩咐身边的丫鬟,“你带苏家表小姐去客房休息,照顾好人。”
那丫鬟便带着程如锦下去了,屋内便只剩下了沈月和苏清妤。
苏清妤低垂的眸子有些清冷,前世她没发现沈昭的异样,沈昭在这坐了小半个时辰才离开,而程如锦也是在沈昭离开后说头晕。
等到她再次见到程如锦,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的宴席上,而那时候,她和沈昭成亲的日子也已经定了下来。
沈月情绪有些低落,拉着苏清妤的手说道:“苏姐姐,你说我三叔怎么就没了呢?他是我认识的最有才华的人,风光霁月,又有经世治国之才,老天爷真是不开眼。”
苏清妤拍了拍她的手,安慰道:“你也节哀,老夫人那边还要多照应,我看她憔悴了不少,这次的打击对她老人家来说太大了。”
沈月点头说道:“可不是么?之前家里的担子都在三叔身上,现在三叔一走,家里虽说还没乱,可我看……”
后面的话沈月收住了,苏清妤便适时转移了话题。
又过了小半个时辰,苏清妤算计时间差不多了,忽然开口说道。
“我祖母说,可能会让我和大少爷热孝中成婚,我有句话想问他,刚才竟忘了。”
沈月闻言俏皮地眨了眨眼,说道:“这还不好办,我们去书房找他就是了。”
苏清妤坐直了身子追问,“可以么?会不会于礼不合?”又说道:“这样好不好,我们去禀了老夫人,让她派两个婆子跟着,我们就当是路过,我只问他两句话就好。”
沈月眼睛一亮,“这样好,你这样守礼,祖母一定会准的。”
苏清妤这么做,是为了把沈月从这件事中摘出来。
她要去捉奸就必须有证人,但是沈月一个未出阁的姑娘,真帮她作证,名声也就完了。
沈老夫人身边的婆子,则是最合适的人选。
果然,不多时沈月就带着两个婆子走了过来,对苏清妤说道:“这两位是赵嬷嬷和花嬷嬷,陪着咱们去逛逛宅子。”
苏清妤客气地说道:“麻烦两位嬷嬷了。”
她知道,这两位都是沈老夫人身边得脸的嬷嬷,分量足够了。
两位嬷嬷客气的还礼,便带着苏清妤和沈月朝着沈昭的书房走去。
沈家富贵,园子修的也是大气精致。几人绕过花园水榭,又穿过假山梅林,才到了沈昭的书房外。
在书房门口守着的两个小厮,见到一群人过来,吓得想报信又不敢出声。
“花嬷嬷,您怎么来了?大少爷……大少爷不在书房,您有什么事先跟我说说?”小厮元宝机灵地上前,笑着说道,还特意抬高了声音。
花嬷嬷眉头一皱,说道:“怎么回事?大少爷在哪呢?”
能在沈老夫人身边伺候的,都是成了精的,一眼就能看出这里面有事。
花嬷嬷和赵嬷嬷狐疑地对视了一眼,还未等做出反应,书房内就传出了不堪入耳的声音。
“沈昭哥哥,你真的要……娶她么?你爱的是我。”
“好妹妹,我必须得娶她,她舅舅家可是皇商,对我是有大用的。”
紧接着,就是断断续续的娇喘声和男子的荤话。
院子里的几人都愣住了,苏清妤心里冷笑,她还是第一次听沈昭这样的声音。她忽然有些庆幸,庆幸沈昭一直说自己不举,他们并未圆房,不然她会恶心死。
两位嬷嬷脸色已经变了,忙说道:“两位姑娘先出去吧。”
苏清妤看着花嬷嬷,眸中蒙上了一层雾气,一脸的震惊加上愤怒。
紧接着,她快步转身离开,还带着哭腔。
两位嬷嬷心知这件事不能善了,连忙也带着沈月跟在后面。
但苏清妤步子迈的快,先一步进了庆元居。
一进宴息室,她就扑到了苏老夫人的怀里,“祖母,呜呜呜呜,我不嫁了。”
她这一哭,屋内的两位老夫人还有大夫人陈氏都愣住了。
苏老夫人连忙问道:“这是怎么了?出什么事了?”
苏清妤哭的说不出话,好在两位嬷嬷很快就进来了。
花嬷嬷示意屋内的丫鬟先退下,才低声说道:“老夫人,夫人,大少爷在书房……和一个姑娘圆房了。”
“老奴没敢打扰,还不知道里面是谁。正好苏家大小姐路过,听了个正着。”
此话一出,屋内所有人脸色都变了。
苏老夫人皱着眉没说话,却看向了沈老夫人,明显是要看看沈家怎么解释这件事。
她一只手轻轻摩挲着苏清妤的后背,又把人扶起帮她擦拭脸上的泪痕。
苏清妤这一通哭不是装的,她是哭自己前世的无知,哭今生的畅快肆意。
她抬起头看了一眼沈老夫人,老人家显然是动怒了,大声说道:“去把那两个畜生给我带过来,我亲自问问沈昭,怎么敢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。”
今日若不是沈三爷的葬礼,苏清妤也没撞上,这件事就是沈家再小不过的事。
嫡出的大少爷收个人,再正常不过了,只要正妻进门之前不给名分不怀孕,就不算什么。
但自己亲叔父尸骨未寒,就做出这样的事,传出去沈家和沈昭都会沦为京城的笑柄。
大周太祖皇帝开始,就是以孝治天下,这件事闹起来,可能沈昭的仕途都会受到影响。
两位嬷嬷下去带人,沈老夫人又看向苏老夫人,“弟妹,你放心,这件事沈家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。”
又安慰苏清妤,“好孩子,今天让你撞见不干净的事了,这事是沈昭不对,我绝不会轻饶了他。”
说着,又吩咐陈氏,“去把老大和老二都喊过来,有些主意,还得他们来拿。”
不多时,沈家大老爷沈之衡和二老爷沈之恕都走了进来。
沈之衡直接跪在了地上,“母亲,是我教子无方,请母亲责罚。”
陈氏却不愿意了,在一边骂骂咧咧道。
“我看这事也不一定是昭儿的错,兴许就是府上哪个狐狸精狐媚,硬爬上了昭儿的床。”
“也兴许是被下了药了,这些都要详查。”
沈老夫人脸色一沉,用力拍了一下檀木炕桌,“苍蝇不叮无缝的蛋,你儿子若是恪守本分,会出这样的事?”
儿子就是陈氏的命,她最听不得别人说沈昭。
便说道:“母亲息怒,咱们昭儿是沈家嫡长孙,这盯着他的人也多。”
想起儿子可能受到的影响,陈氏又骂道:“等会就知道是哪个小贱人了,敢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,看我不撕碎了她。”
“定是那种狐媚的小浪z货,一心攀高枝的。”
陈氏说话口无遮拦,着实有些不好听。
沈老夫人不悦地说道:“你闭嘴,老大也起来吧。”
话音刚落,花嬷嬷就带着人进来了。
“老夫人,人带来了,和大少爷在里面的,是……苏家表小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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严三爷正一颗一颗捡着棋子,闻言随口说道:“算是吧,你不来,我都忘了他今天是头七了。”
沈昭脱口说道:“你们怎么说也是嫡亲的表兄弟……”
后面的话她止住了,恍然惊觉自己有些逾越了,这不是她该说的。
严三爷先是一愣,随后看向沈昭,轻声说道:“小姑娘知道的还不少。”
他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,看着沈昭的目光却有些探究,只是并不明显。
沈昭抬头,正好看见他唇角的笑意。
恰好此时小沙弥敲门进来,“苏小姐,接引殿那边准备好了。”
沈昭转头看向严三爷,问道:“你不去给他上炷香?”
严三爷嘴角抽搐了两下,起身一甩衣袍,“当然要去,这种场面我也是第一次见。”
沈昭心说,这人没给人烧过头七?
接引殿内,大殿中间一尊佛像金身,两侧烛光熠熠。一百零八名僧人分坐两侧,中间放着一张长几,长几前面放着一个挑金线莲花纹路的蒲团。
珍珠和翡翠也拿着祭品和经文走了过来,沈昭接过祭品,询问了慈恩大师之后,摆在了长几上。
经文,则供在了佛像脚下。
刚供上的经文,就被严三爷伸手拿了下来,站在那开始翻看。
沈昭眉目紧蹙,觉得眼前的人有些无礼,供给菩萨超度的,怎么他这么随意?
就听严三爷一边看,一边说道:“运笔有力,只是后劲儿有些不足,最后一笔差了一点味道。”
沈昭咧了下唇角,说道:“佛祖和沈三爷都不会怪罪我的,这种事心诚则灵。”
想了想又说道:“多谢严三爷指点。”
他说的毛病她不是不知道,只是写字这种事很吃功底,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好的。
见他又把经文放上去了,沈昭才继续放心地整理贡品。
栗子糕,桃仁酥,南枣糕,松仁饼,桐子糕。
每样用盘子摆了五个,摆的整整齐齐,就连点心的边角,都对的整齐。
严三爷见食盒里还有点心,便问,“这里面的是?”
珍珠答道:“我们小姐怕有碰碎的,每种都多带了两个。”
严三爷忽然喉结蠕动了两下,弯腰拿起一块栗子糕就咬了一口。
入口清香,能吃出来只加了一点点糖,是他喜欢的味道,一块栗子糕下肚,他又深深地看了沈昭一眼。
沈昭却没看他,而是规规矩矩跪下,又是磕头,又是上香。
起身之后,她看向严三爷,“你不上炷香?”
严三爷眉目微挑,上前上了一炷香,鞠了躬,只是怎么看都透着敷衍。
做法事的功夫,外面已经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,狂风呼啸,刚过午时,天色已经暗沉压抑。
僧人还要继续给沈三爷念经超度,沈昭却没什么事了,打算回去休息。
可外面大雪漫天,怕是路途难行。
沈昭站在大殿门口为难的功夫,就听严三爷说道:“我让人预备了素斋,就在边上禅房,苏小姐不嫌弃的话就一起吧。”
沈昭也不矫情,点头说道:“那就叨扰严三爷了。”
“只是不好意思了,我在这边做法事,打扰您用饭了。”
此时严三爷已经抬脚往边上的禅房走去了,闻言低声嘀咕,“我听听也好,省得浪费了这经文。”
禅房内摆好了四个素菜和两碗豆浆,珍珠和翡翠则被请到了另一边的禅房用饭。
沈昭和严三爷相对而坐,她先捧起豆浆小口喝了起来,两口下肚,身上暖和了许多。
外面天色暗了下去,唯有落雪之声可闻。烛光映在少女冷艳的脸上,眉眼之间,容色精致秾丽。
“一会儿雪停了,我派人送你回去。”见沈昭时不时看看外面,他出声安慰道。
沈昭倒也不是心急回去,只是苏宜慧跟着她上山这事,她总觉得后面有什么阴谋,心里便有些静不下来。
见严三爷这么说,沈昭收敛了思绪,专注用饭。
不多时,有人进来低声禀告,“三爷,车马准备好了,明日一早就能出发。”
那人出去之后,沈昭随口问道:“三爷这是要回老家?”
严家祖籍金陵,他若是来参加葬礼,也该回去了。
就听严三爷说道:“我去趟西北,两三个月之后就回京了。”
他想了想又说道:“他烧百日之前,我一定回京。”
百日后,就是沈昭要嫁到沈家的日子。
沈昭手里的筷子忽然滑落到桌上,碰撞到青瓷碗边,发出叮当的声音。
前世两个月之后,西北甘陕两省地动,天山雪崩,整个西北民不聊生。
顾若云当时掌管着苏家的产业,靠着发国难财赚了盆满钵满,还背刺了林家一刀,致使林家最后伤筋动骨。
沈昭现在想起当时京城乃至整个北直隶的惨状,仍然心有余悸。
“正月里,不要在甘陕两省境内。”沈昭低声说道。
她做不到见死不救,不管眼前的人信不信,她都要提醒一句。哪怕他最后死在西北,她也尽力了。
转念一想,前世严家三爷一直活着,那应该就是没事了。
严三爷却眉目一紧,问道:“什么意思?”
他这次去西北是要查一件大事,预计要一月末才能回京,也正好要去陕甘两省。
沈昭深吸了一口气,脑子里想着对策,总不能说自己重生一世吧。别说是不大熟悉的人,就是最至亲的人她也不会说。
心里急促,面上却不动声色。
严三爷一直盯着沈昭,就见她沉思了片刻,说道:“我少时曾经梦见过一本书,里面说宣德十八年正月,陕甘两省天塌地陷,死伤无数。”
“这种事宁可信其有,不可信其无,您说呢?”
沈昭面色平静,好像只是随口一说。
可严三爷之前分明看见了她眼底复杂的情绪,惊惧,仇恨,盘算……
从那日这小姑娘闯进书房到今日相遇,他发现越来越看不透她了。
罢了,只能等从西北回来再详查了。
外面风雪骤停,珍珠忽然走了进来,在沈昭身边低声说道:“小姐,奴婢方才回去查看了一下,大少爷来了,此时正和三小姐在一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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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承邺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话,就等着程如锦继续跟他争辩。可程如锦却忽然转变了话题,这让苏承邺有些措手不及。
下意识问道:“去温泉庄子?在府里不能养胎么?”
程如锦说的温泉庄子,是林氏的陪嫁产业。庄子里面不仅能泡温泉,还种了不少新鲜的瓜果蔬菜。每年到过年的时候,苏家都会用这些新鲜果蔬送人,长了不少面子。
最重要的是,温泉庄子里伺候的人都是林家的下人。
林氏坐在一边还记挂着女儿的婚事,一听说要让她去温泉庄子养胎,便有些迟疑。
“清妤,娘不能把你自己扔到府里。”
程如锦低声劝道:“娘,什么事都没您的身子重要。温泉庄子比府里暖和,您喜欢吃的蔬菜和果子也都有,去了那心情也跟着好,这样对孩子是最好的。”
她又转头看向老夫人,“祖母,母亲怀这一胎不容易,若是男孩儿,就是嫡子,还是要小心点好。”
苏家长房没有嫡子这件事,已经成了近几年老夫人最大的心病。眼下林氏怀孕,老夫人比谁都希望这一胎能万无一失。
沉吟了片刻,便开口说道:“清妤说的也有道理,晚音,你就去温泉庄子养胎吧,府中的事就别跟着操心了。”
“至于府中的事务……”
交给程如锦,老夫人心里不大放心。
程如锦自然也清楚老夫人是怎么想的,笑着说道:“祖母,我只是总揽全局,具体的琐事还有下面的管事处理,我有不明白的,也会来问祖母。”
“再说我要嫁到沈家,这些事总得学起来的。”
林氏和苏承邺还不知道程如锦要嫁给沈三爷,此时听程如锦这么说,两人都一脸惊诧。
程如锦便把在沈家的事详细的说了,包括程如锦是怎么爬了沈昭的床,她又是怎么无奈之下答应嫁给沈三爷。
随着程如锦的诉说,林氏的脸色也越来越沉。她冷眼看向顾若云,咬牙说道:“好心收留你们,居然还养出了冤孽。”
程如锦怕母亲生气,低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:“娘,女儿有自己的想法,您别生气,我们回去再说。”
林氏站起身,又看了看苏承邺,语气中带着警告的意味,“侯爷,这府里来路不明的人,还请侯爷料理好了,不然别怪我这个当家主母不客气。”
林氏虽是商贾出身,可这些年侯府的开销用度都靠她的嫁妆产业支撑着,所以有些话虽难听,苏承邺却也只能听着。
当年若不是苏家二老爷苏承衍赌输了几十万两银子,又贪墨了不少银两被弹劾,苏家也不会求娶林氏女。
两家结亲之后,苏家从林家借了三十万两银子,给苏承衍填窟窿,又上下打点,才保住了官职。
林家顾及女儿和外孙女,便也没打算要这银子,那笔账现在还在两家的账面上挂着。
苏承邺在林氏面前没底气,所以平日里也不怎么去主院。这次林氏有孕,还是因为他上个月喝酒,稀里糊涂地去找了林氏。
“这事就这么定了吧,我先回去了,这一天的事,搅的我头疼。”老夫人说完,就由元嬷嬷扶着,上了暖轿离开了。
程如锦也陪着林氏回了紫薇苑,程如锦回了自己住的青云轩。
苏承邺则悄悄去了顾若云住的韶华堂。
顾若云把孩子交给乳母带下去,又呵退了下人。
“表哥,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站在你身边?”
“我受够了这样寄人篱下的日子,还有元澈,他才是侯府的继承人。”
顾若云一句接一句的追问,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下心中的不安。
苏承邺今年三十六岁,面容端正,身材颀长。穿了一身淡青色直裰常服,窄腰锦带,腰间一块上好的寿福玉佩。
他此时背对着她,墨立窗前。
沉思了半晌,才说道:“我可以跟夫人说,纳你为妾。你若是担心孩子们的婚事,可以都记在夫人名下。另外我还有点私产,都给元澈和如锦。”
顾若云眉目紧蹙,她要听的可不是这个。她若是想做妾室,也不用等到今天。这是苏承邺答应她的,也是她应得的。
“表哥若是这么说,那我就去跟夫人说,元澈是我生的,如锦也是表哥的孩子。还有当年……”
苏承邺眉目一沉,厉声呵斥道:“别胡说。”见顾若云眼眶湿润,泪眼婆娑,苏承邺又放软了语气。
“若云,你总得给我点时间。如今侯府都靠夫人的产业支撑着,我需要时间做准备。”
虽是解释,语气里却已经透出不耐。
顾若云能在苏承邺身边这么多年,拿捏人的手段自然是一等一的。
闻言上前两步,双手环住苏承邺的腰,脸贴在了他的胸前。
“表哥,我是一时心急了,我都听表哥的。”
只是低垂的眸子里,却划过一抹狠戾。
苏承邺离开之后,顾若云喊来了大丫鬟月桃,低声问道:“我记得你那个表哥,是不是在外院管着车马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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紫薇苑内,林氏坐在宴息室的临窗大炕上,手边是一盏温热的鸡汤。
程如锦知道,这门婚事最难过的就是母亲那关,老夫人那边还能用利益诱导说服,但是母亲是真正的为她好。
见林氏进门就未说话,程如锦小心翼翼地说道。
“娘,相比嫁给沈昭,我真的宁愿嫁给沈三爷。”
“而且就算我嫁给别人,怎知不是下个沈昭?”
“让我窝在后宅和妾室明争暗斗,和婆婆曲意逢迎,真的还不如嫁给沈三爷那个死人。”
“再说沈三爷这次是以身殉国,皇上还追封了爵位,我虽然只是名义上的沈三夫人,但是朝廷和沈家也会对我多加照拂。”
“我猜,过几年沈家就会给我过继个子嗣,也不算老无所依。至于钱财,母亲给我的陪嫁,足够我吃穿用度一辈子了,这样的日子不好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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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氏一句一句琢磨女儿的话,每一句都翻来覆去的思量。
她本不是寻常妇人,见识和眼界都比一般闺阁女子要强。
想到自己嫁到苏家的日子,忽然便觉得女儿说的有道理。
虽和大多数女子的归宿不一样,却能比大多数人过的肆意洒脱。
只是女儿才十五岁,若是以后遇上对心思的意中人又当如何?
罢了,真有那天,她再替女儿筹谋就是了。
想到此,林氏抬头笑着说道:“那就依你,好在沈家老夫人仁厚,也不会为难你。人活一世不易,你想做什么便去做。”
“娘别的本事没有,保你一世衣食无忧还是能的。”
苏清妤忽然就红了眼眶,前世若是母亲在……
她挪了挪身子,依偎在林氏身边,“娘,您明日就去温泉庄子住着,我再去表哥那借个大夫去庄子上给您安胎。”
林氏转头宠溺地看着她,“你百日后出嫁,我还是在家帮你打点这些事吧。”
苏清妤摇摇头说道:“不用,又不是嫁给活人,没那么多繁文缛节。母亲安心养胎生下嫡子,就是眼下最重要的事。”
“再说……这府里万一有人想害娘怎么办?”
母女俩正说着话,大丫鬟白露走了进来。
“夫人,晚饭摆好了,可以用饭了。”
林氏问道:“做大小姐喜欢的菜了么?鲥鱼和松仁炒鸡做了么?”
苏清妤忙说道:“娘,这百日我吃素。”又吩咐白露,“让厨房给我炒一个蜜饯黄芽菜,再拌个燕笋,别放荤油。”
“明日我送娘去庄子上,后日是沈三爷头七,我还要去护国寺给他做场法事。”
头七的法事沈家也会做,她只尽她的心意就好。占了他夫人的位置,总要做点什么。
林氏赞许地说道:“你这么做是对的,既做了决定,该承担的便要承担。”
等到苏清妤陪着林氏用过了饭,回到碧水阁的时候,已经是亥时初了。
掌管首饰和小库房的大丫鬟琥珀,过来帮苏清妤卸了钗环。
苏清妤淡淡看了她一眼,忽然开口问道:“上个月大表哥送来的颜真卿孤本字帖呢?拿出来我看看。”
琥珀一愣,随后说道:“回小姐,那本字帖被表小姐借走了。”
苏清妤脸色一沉,一边对着镜子左右看着发髻,一边问,“这事你问我了么?”
又冷哼一声,“借?她程如锦借我的东西,可还回来过?”
琥珀吓得连忙跪到地上,解释道:“奴婢……奴婢看小姐也不大练字,表小姐开口了,奴婢不好回绝。”
苏清妤透过铜镜冷眼看向琥珀,“你不好回绝?什么时候你能做我的主了?”
前世就是这样,她的首饰和稀奇玩意,很多都不明不白去了程如锦那。
而她那时候觉得程如锦和表姑母都是真心对她好的人,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她记得前世出嫁之前,琥珀就被程如锦要去伺候了。
现在看来,这丫头八成早就有了二心了,亦或者是想左右逢源。
苏清妤站起身,居高临下地看着琥珀。
“凡是借给表小姐的物件,都给我写下来。”
琥珀去写清单的功夫,她亲手点了檀香,淡蓝色的烟细细地升了起来,让人凝神静气。
珍珠端了热茶和果子进来,苏清妤在外折腾了一下去,确实又累又乏。
捏起一块芝麻糕,咬了一小口,又喝了口热茶。
然后皱眉看向茶盏,“这不是紫笋?”
苏清妤最喜欢的茶是顾渚紫笋,茶汤清亮味道甘醇。
可手里这盏茶……
就听珍珠低声说道:“小姐,这是胎王菊,败火的。”
苏清妤哭笑不得,这丫头不会以为她是嘴硬心里苦吧?
“换紫笋来,这东西我喝不惯。”
珍珠见状撤下了茶,转身出去了。
苏清妤擦了擦手,看向拿着纸过来的琥珀。
“都写清楚了么?”
琥珀连忙回道:“都写清楚了。”
苏清妤接过那张纸,看了看。
掐丝珐琅的盒子,嵌玛瑙的梅花瓣金簪,海外来的螺黛,猫眼石簪子,颜真卿的字帖,前朝的孤本医书……
林林总总,将近二十件。
她看完把纸放到一边,冷冷地看着琥珀。
“你和表小姐,还有别的事么?我只问你这一次,你最好如实说。”
琥珀连忙摇头,“没有,奴婢和表小姐并无私下的来往。只是……”
“只是什么?”苏清妤冷声追问。
琥珀深吸了口气,说道:“表小姐身边的大丫鬟玉秀经常来找奴婢,有时候会打听小姐的事。因她每次来都带着吃的,有时候还送我首饰。奴婢不好意思,可能……可能说了些不该说的。”
苏清妤沉吟着没说话,玛瑙却先开口了,“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?小姐对你不薄,平日咱们院子的赏赐也不少。去年你老子娘病了,还是小姐帮忙请的大夫抓的药。”
玛瑙性子急,说话爽利不留情面。
“你都说什么了?”苏清妤清冷着声音问道。
珍珠换了八分热的顾渚紫笋上来,苏清妤端起茶盏,轻轻摩挲着上面的莲花缠枝纹路。
琥珀回忆了一下,说道:“有两次小姐约了沈小姐去花会,她问什么时候去,都有谁之类的。”
“还有就是打听小姐平日说了什么,都在做什么。多数我都是搪塞过去了,她问的多了,我才答上两句。”
苏清妤低垂着眉眼,想起之前两次约沈月去参加花会的场景,那两次程如锦都找借口跟着去了,沈昭也去了。
她嘴角泛起一抹冷笑,白莲花似的表妹,还真是心思深沉。
“琥珀,我再给你一次机会。以后表小姐院子里的人和你来往,你照常跟她们聊天。她们说了什么,问了什么,都来详细的回禀我。”
“你是府上的家生子,爹娘,叔叔婶子都在府上做事。若是让我发现你背叛我,你们全家都不得好死,记住了么?”
最后一句,气势陡然上升。琥珀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,“奴婢记住了,多谢小姐宽恕,奴婢以后都听小姐的。”
苏清妤淡淡地嗯了一声,就让她下去了。
碧水阁的地笼烧的很旺,苏清妤换了一身家常的素色长裙,头上斜插了一支点翠的簪子,去了东次间的书房。
八角玲珑宫灯的光芒映在苏清妤的脸上,半明半昧。
此刻,她正专心致志地抄着《往生经》。
珍珠见已经三更天了,小姐还没休息的意思,便上前轻声劝道:“小姐,要不明天再写吧?不早了。”
苏清妤此时却一点困意都没有,这经文写着写着,脑子竟格外的清醒起来。
珍珠见劝不动,又担心她饿了,便去小厨房煮了一碗菜粥,给苏清妤当宵夜。
苏家各院都有小厨房,老夫人和林氏的小厨房,是能做大菜的。几位小姐少爷的小厨房,则只用来煮个夜宵,也没配专门的婆子,都是丫鬟们自己来。
苏清妤忽然闻到了一阵香味,这才觉得饿。一碗菜粥下肚,眼皮便开始打架了,匆匆去洗漱,躺倒床上就睡了过去。
次日一早,苏清妤被珍珠叫醒,“小姐,该起了,今日要送夫人去温泉庄子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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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夫人对待府里的姑娘,向来是看有没有价值,而衡量姑娘们价值的最直接方式,就是看嫁到了什么人家。
沈三爷已经去了,死了的人还能有什么价值。
沈昭眼皮都没抬,冷着声音说道:“正好,你可以压我一头了,你可要擦亮眼睛找夫婿了,看看找的人能不能比得过沈三爷。”
这世上能比得过沈三爷的人,寥寥无几,哪怕他已经死了。
苏宜慧眉头一皱,她一门心思想要高嫁,不说压沈昭一头,可也不想差的太多,所以到现在都没订婚。
此时被沈昭说中心事,苏宜慧开口说道:“他若是活着,你还有个高傲的资本,人都死了,不知道你狂个什么劲儿。”
“不过也是,他若是活着,也不可能娶你。”
沈昭微微抬起眼皮,扫了她一眼,眼中略带嘲讽。
前世苏宜慧一年后才出嫁,夫君是忠义侯府庶子宋弘深,惊才绝艳一表人才。虽是庶子,却立下了开疆拓土之功。
没想到宋弘深立功封王回京的次日,就发现了苏宜慧和内阁首辅徐以祥之孙徐良平的奸z情。
宋弘深直接写了休书,苏宜慧最后也没嫁进徐家,而是被苏家送去了邵阳老宅的家庙。
捉奸的事闹的沸沸扬扬,这件事也一度成为京中的笑谈,苏家,宋家,徐家都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。
沈昭不想做没意义的口舌之争,便一直闭目养神。
一个多时辰之后,马车停在了护国寺内,沈昭身边的胡嬷嬷进去找了主事的师父,包下了苏家常住的院子。虽然可能晚上就回去,但是小姐仆妇们都需要一处地方安置休息。
按照长幼,沈昭住正房,苏宜慧住东厢房,下人婆子们住西厢房。
“珍珠,我的东西放在正房,但是我跟你们一起在厢房休息,咱们几个一间屋子。”沈昭低声对珍珠说道。
珍珠神色一变,“小姐是说,有人要使坏?”
沈昭眸色幽深,但是见珍珠一脸紧张,还是笑着安慰她,“也可能是我多想了,不过小心点总没坏处。”
尤其眼下是在庙里,真出什么事,她连帮手都找不到。
沈昭带着珍珠和翡翠,两个丫头手里拿着祭品和经文,主仆三人出了屋子,打算去找慈恩大师点香做法。
寻常人做法事,自然不能惊动慈恩大师,但是苏家每年在护国寺都花费不少的香火钱,加上沈昭和慈恩大师有过几面之缘,所以便想请他亲自为沈三爷做这场法事。
护国寺修在半山腰,慈恩大师则常年在最高处的大雄宝殿后。
珍珠看了看天色,说道:“这天阴的这样厉害,看样子是要下雪了。”
沈昭正走在大雄殿侧面的青石小路上,闻言笑道:“若是下雪了,我们就在这住一夜,明日再下山。”
“护国寺的素斋做的很是好吃,尤其是豆腐,听说是引上山的泉水做的,豆浆不加糖而甘甜无比。”
“下了雪之后,这山上的夜景就更美了,宝殿上灯火长明,恢弘大气。”
珍珠眨巴了两下眼睛,“小姐从未在护国寺留宿过,怎么说起来还头头是道的。”
沈昭脱口说道:“没吃过猪肉,还没见过猪跑么?”
说完又俏皮地吐了吐舌头,双手合十,“佛祖莫怪,小女子不是有意的。”
主仆三人好不容易绕到了后院,可还没靠近慈恩大师住的厢房,就被小沙弥拦住了去路。
“施主,慈恩大师在见客,今日不见其他人了。”
沈昭一愣,有客?
可这头七不像是别的法事,总不好晚两天做。
沈昭客气地说道:“小师父能不能帮我问问慈恩大师,就说苏家女沈昭来给沈三爷做头七法事。”
若是慈恩大师实在没空,她便只能去找别的师父了。
小沙弥听说是苏家的人,又是给沈三爷做法事,便说道:“那小僧再进去问问大师。”
别说什么出家人不理俗事,就这护国寺,和京城的权贵就密不可分。
穷苦百姓,可请不到慈恩大师做法事。
不多时,小沙弥便走了出来,做了一个请的手势,“慈恩大师请苏小姐进去说话,这两位女施主跟我到厢房喝碗豆浆暖暖身子吧。”
言外之意,只能让沈昭一个人过去。
沈昭闻言面上大喜,慈恩大师肯见她,这件事就八九不离十了。
跟着小沙弥进了大雄宝殿后的禅房,一进门,就看见两人席地坐在蒲团上,中间是棋盘。
其中一人是年逾六旬慈恩大师,另一人则是那日她在沈三爷书房见到的男子。
沈昭微微福身,“见过慈恩大师,见过……这位大人。”
那人抬起头,儒雅俊朗的脸上挂着浅笑,一双眼眸深邃无澜。
“我姓严,行三。”
沈昭一愣,姓严?沈家老夫人姓严。
她记得严家确实有位三爷,三十左右的样子,和眼前的人年纪倒是能对上。
“严三爷好。”
打了招呼,沈昭又转头看向慈恩大师,“大师,我想给沈三爷做场头七法事,您可有时间?”
慈恩大师要落子的动作一顿,下意识看向对面的严三爷。
见严三爷微微颔首,慈恩大师才说道:“有时间,我先让人去准备,你替贫僧下这一局吧。”
沈昭接替慈恩大师,在严三爷对面坐下。
仔细看了一眼棋盘上的局势,忽然觉得似曾相识。
暖玉的围棋子入手温润,她下意识地把黑子落到了记忆里的位置。
严三爷眼神一眯,白子落下。
两人像是不用思考一般,一子接着一子落下,不到一刻钟,胜负便已分明,沈昭赢了。
可她脸上却不见欣喜之色,低垂着头盯着棋盘还有点心虚。
前世她在沈三爷的书房看见了一本手绘的棋谱,她闲着无事自己和自己下棋,天长日久便都记下来了。
刚才这局,属于她作弊了。
“姑娘好棋艺,我们再来一局。”
一连下了三局,严三爷的脸色也越来越扭曲。
倒不是因为输棋,而是这位苏小姐下棋,就跟能看到他心里一样,还是说,两人对棋路的研究是一样的,那也太巧了些。
沈昭倒也不是故意要赢他,只是这严三爷的棋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,下着下着就和棋谱上一样了。
为了缓解尴尬,沈昭开口问道:“严三爷是特意来参加葬礼的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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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嬷嬷这话一出口,第一个变脸的就是苏老夫人。
可还未等苏老夫人做出反应,沈昭和程如锦就被带了上来。
因来的仓促,两人只能算是勉强穿上了衣裳。
沈昭样貌清隽,又是沈家嫡长孙,平日在外面也是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样子。
此时跪在地上,身上青色云纹细布直裰松散地挂在身上,头发散乱着,一脸惶恐不安,哪里还有昔日沈家嫡公子的气度。
再看边上的程如锦,倒是比沈昭镇定些,还不忘抬手捋捋散乱的发丝。
沈昭冷笑,程如锦不会以为被发现了,就能顺势嫁进沈家了吧?
程如锦确实是这么想的,觉得这种事过了明路也不是坏事,反正沈家是要给苏家一个交代的,大不了她代替沈昭嫁过来。就算不能为正妻,先做个妾室也是好的。
沈家的妾室,比一般人家的当家夫人还要富贵体面。到时候她再先生下一儿半女,扶正也不是不可能。
这么一想,程如锦心下轻松了不少,见屋内静谧无声,没人开口。
她便往前爬了两步,跪伏在地上,带着哭腔说道:“老夫人,我和大少爷是真心相爱的,求老夫人成全。”
“我不求名分,只要能让我陪在大少爷身边就好。”
沈老夫人皱着眉头没说话,苏老夫人则微微闭上了眼睛,显然已经被气到极致了。
沈昭站起身,走到程如锦身前。
啪。
一巴掌,直接打在了程如锦的脸上。
紧接着,就听沈昭一脸悲痛地说道:“你和沈大少爷两情相悦,大可以请双方亲长出面说项,今日是什么日子?也由得你这么胡来。”
“沈三爷的葬礼,朝野震动,前院都是祭拜的官员。你可知道,这件事传到前面,沈家将颜面扫地,还会影响沈大少爷的仕途。”
“你若真心爱慕他,就该为他着想,怎么能让他做出这种不孝不义的事?”
说完这番话,沈昭也跟着跪在地上,对沈老夫人说道:“我教导表妹,让老夫人见笑了。既然他们是两情相悦,还请老夫人退了我和沈大少爷的婚事。”
沈老夫人却眼含赞赏地看着沈昭,这丫头年纪不大,说话行事却极为妥当。
这一巴掌加上这一番通透的话,既不让人觉得张狂,又不失嫡女的气度。沈家的当家奶奶,就该这样。
至于地上跪着那个,沈老夫人正眼都没瞧一下。
她示意花嬷嬷扶起沈昭,轻声说道:“你先起来,这件事我们还要和你祖母商议。”
苏老夫人此时也回过了神,对沈昭的反应很满意。
她冷眼看向程如锦,没说话,眼底的厌恶之色显而易见。
沈昭此时已经站在了苏老夫人身边,等着看沈家怎么说。
婚事她是一定要退的,不但要退,还要踩着这对狗男主退。
沈老夫人思量了片刻,对苏老夫人说道:“这事是我们沈家的错,弟妹能不能再给沈家个机会?我实在是喜欢这丫头,只要婚事不退,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。”
沈昭愣住了,沈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?不肯退婚?
她想开口说话,但是苏老夫人已经先开口了,“嫂子,这事两家都有错,我这个外孙女也是我没管教好。现在出了这样的丑事,我真是羞愧。”
“如锦和大少爷又有了肌肤之亲,这事……”
哪怕苏老夫人知道,以程如锦的身份是不能嫁进沈家的,但还是不死心,想再试探下沈家。毕竟程如锦除了嫁到沈家,也没有别的后路可走了。
若是表姐妹两个一为正室,一为妾,应该也是个办法。
沈老夫人先是淡笑不语,忖度了片刻说道。
“我这是这么想的,沈家不能让清妤这丫头白白受委屈,聘礼在原来的单子上,再添一倍。另外年底京城有缺,给你们家老二往京里动一动。”
“这两个小的成婚之后,内宅的管家权就交到清妤手上,往后不管有没有子嗣,五年内沈昭都不会纳妾。若是五年后还没动静,再抬个姨娘,生了孩子记在清妤名下。”
“苏家这位表小姐……我们愿意在护国寺包下个院子,给她清修。”
又是一阵沉寂,程如锦吓得脸色惨白,沈家众人则在等着苏老夫人答复。
对苏老夫人来说,沈家提出的条件确实是诱人,尤其是把苏家二老爷调回京里,简直就是捏到了苏老夫人的七寸上。
后宅女人的事再重要,也比不上家里男子的仕途重要。
沈昭眼见着祖母动容了,心里有些许的慌乱,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。
过了一会儿,才开口说道:“老夫人,沈大少爷说了,他娶我就是因为能用的上我舅舅。他存了这样的心思,我怎么敢嫁给他。”
“而且我相信大少爷说的,他爱的人是我表妹。这种情况下,我实在无法当这事没发生,再嫁入沈家。”
“若是传出去,还以为我是贪恋沈家的富贵呢。”
“还请老夫人怜惜,允许我退了这门婚事。”
按理说,这事没有她开口的道理。可她再不开口,怕祖母就要做决断了。
沈昭硬着头皮说了这番话,只看沈老夫人怎么说了。
陈氏闻言气得瞪了程如锦一眼,说道:“都是她迷惑了昭儿,昭儿平日最守规矩,怎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事?”
“还有那什么利用人的话,清妤你可千万别信,那都是你表妹嫉妒你的好婚事,存心给你添堵。你现在退婚,不是正着了别人的道了么?”
程如锦被陈氏当众羞辱,身子不自觉晃了晃。
陈氏说完这些话,又轻踢了一脚沈昭,“你还不解释几句,今天清妤不消气,看我不打死你。”
沈昭万分佩服陈氏,为了这门婚事还真是煞费苦心了。
沈昭看着陈氏警告般的眼神,心下一横,沉声说道:“祖母,父亲,母亲,我和如锦妹妹两情相悦,我要娶她为妻。”
他又看向沈昭,“既然你都知道了,我也不瞒着了。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,根本不配做我沈昭的夫人。”
“这么多年如锦妹妹是怎么被你欺辱伤害,别以为我不知道。”
“她单纯善良,从不与你计较,而你却变本加厉。正好趁着今天,退了这门婚事也好。”
今日之前,母亲一直让他哄着沈昭,争取热孝中成婚,好得到平宁侯府和林家的帮助。
沈昭虽然照做了,心里却觉得对不起程如锦。眼下丑事被撞破,他反倒轻松了。
沈昭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,沈之衡直接起身踹了沈昭一脚,骂道:“你个孽子,猪油蒙了心了,胡说什么。”
要说此时最高兴的,一个是沈昭,一个是程如锦。
沈昭心想,沈昭闹的越激烈越好,她正好顺势退亲。
程如锦则满脸希冀,仿佛一只脚已经踏进沈家大门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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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前她对程如锦的嘲讽和愚弄,如今都原原本本打到了自己脸上。
程如锦在边上小心劝道:“三表妹别生气,东西是死的,人是活的,只要徐六少爷宠着你,你还怕什么?”
苏宜慧脸色惨白,一边喘着粗气,一边转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不远处的程如锦,最后直接晕在了丫鬟怀里。
程如锦远远地看了一眼被抬走的苏宜慧,掩藏住眼底的愤恨,端着茶面带笑意地进了正厅。
很快两家的聘礼就交割完了,苏承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,送走了下聘的几人。
程如锦心急玛瑙的伤势,见没什么事了,转身便往内院走去。
苏承邺在她身后呵斥道:“你给我站住,今天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。”
就算沈家下聘的时候看重程如锦,也改变不了她嫁给死人的事实,苏承邺并不觉得这个女儿还有什么用处。
相比之下,还是要嫁到徐家的苏宜慧,更有可能给家里带来助力。
程如锦停下脚步,却未回头,只是冷声说道:“我要回去看看我的丫鬟,父亲也去看看三妹妹吧,万一留疤影响婚事就不好了。”
说完,她便头也不回的走了。
碧水阁下人住的厢房内,玛瑙正半靠在珍珠的肩头,小口喝着药。
见程如锦进来,玛瑙和珍珠便要起身行礼,被她拦住了。
“别动,你好好喝药,身上还疼么?”
此时的玛瑙穿着单薄的寝衣,屋里点着炭盆倒是不冷。
听程如锦问话,玛瑙笑着答道:“不疼了,大小姐别惦记。奴婢皮糙肉厚的,好的快。”
程如锦心情复杂地看着玛瑙,前世她差点死在玛瑙的短刀之下,这一世玛瑙又为她挨了一鞭子。
一桩事抵一桩事,她们之间,算是两清了么?
玛瑙见程如锦盯着她发愣,以为她还在担心,便安慰道:“大小姐不用担心,这都是奴婢该做的,三少爷嘱咐奴婢,一定要护住小姐。”
程如锦心头泛起一抹苦笑,三表哥还真是会给她送人。送来的两个人,一门心思都记挂在他身上,这叫什么事。
她收回心思,对玛瑙说道:“这些日子别下地,好好养着。”又对珍珠说道:“找两个稳妥的小丫鬟照顾她的衣食起居,一定要养好了,别留下病根。”
玛瑙有些急,“不行,我得贴身保护小姐。”
程如锦安慰道:“这些日子我也不怎么出府,再说翡翠也快回来了。”
主仆三人正说着话,琥珀忽然急匆匆挑了帘子进来。
一边搓手哈了两口热气,一边说道:“小姐,芙蓉苑那边传出消息,说是三小姐发热了,还一直说胡话。”
程如锦想起卫国公那一鞭子,心下了然。同样挨了一鞭子,但是卫国公是武将出身,力气不是苏承邺能比的。再加上苏宜慧娇生惯养,又气的够呛,没准就严重了。
她淡淡嗯了一声,说道:“死了告诉我一声,我亲自主持丧仪,一定给她风光大葬。”
想了想又问道:“父亲在芙蓉苑?”
琥珀摇头说道:“侯爷去了韶华堂。”
程如锦冷笑出声,自己女儿病重,他还惦记着顾若云,看来她爹不止对她冷血。
这事倒是程如锦误会苏承邺了,苏承邺本来已经走到芙蓉苑门口了,却被顾若云的的丫鬟请去了韶华堂,说是云夫人有要紧事说。
不明所以的苏承邺又转道去了芙蓉苑,进去的时候顾若云准备好了酒菜,正在等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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