摇晃的身形走向走廊尽头,他的嘴里是再不剩下半点冷静的自言自语:
「你见见我,至少再见见我。
「说好了的,有什么事情,都要坐到一起好好说的。」
28
我说过这样的话吗?
我最近的记性越来越差,不记得这些了。
但陆逾既然这样说,大概七年前,我们就是说过的。
你看他这个人。
说爱我吧,却又不真正了解我。
说不爱我吧,这种七年前说过的话,却又至今还记得。
真是矛盾。
大概是人死后,灵魂的情绪也变得迟钝麻木了些。
此刻看着他这幅模样,我好像也不剩下太多感觉。
陆逾又去找了我爸,但接连好些天,我爸说什么,都不愿再见他一面。
陆母悲痛欲绝,发病昏迷了好几天,又进了一趟抢救室。
身体刚恢复了一点,就直接找去了我家。
她近六十岁的人了,执意跪到我家外面,跟陆逾一起。
求着再见我爸一面,求着看看我的骨灰。
可一抔灰,又能有什么好看的呢?
我爸大概是觉得,那天该说的,跟陆逾也实在都说完了。
可惜说到最后,也不过换来陆逾一句「不相信」。
连句道歉或感谢,也没能替他女儿要到。
所以这一次,他说什么,也没再愿意见陆家母子。
只在几天后的深夜,他看到倾盆大雨里,陆逾还跪在我家外面。
他到底是心肠软,发了条信息:「别来了吧。
「小禾不在了,你们有什么话,她也听不到了。
「我这把老骨头,如今也没什么想听的。」
道歉也好,遗憾也好,愧疚也好,感激也好。
七年漫长的时间都过去了,如今再提,无论是情感上还是事实上,都早已弥补不了半点了。
大雨中的那个人,终于慢慢站起了身。
再如同一缕游魂,回身离开,慢慢消失在了雨幕里。
我爸隔着窗户往外看,直到那身影消失了,他才慢慢蹲坐下去。
他抱着我的骨灰盒,掌心温柔眷恋地在上面抚摸着。
如同我儿时,他宽大温暖的掌心,抚摸着我的头发。
那时他盼望的儿孙绕膝,到最后到底是成了,白发人送黑发人。
他将侧脸轻轻贴到我的骨灰盒上,低声像是在跟我说悄悄话:
「我的小禾没说原谅,爸爸又怎能替你原谅呢?」
他老了。
七年时间,在他的脸上,留下了太多岁月的痕迹。
我轻轻吸了口气,喉间已是一阵哽咽。
29
当天晚上,陆逾去找了一趟顾承业。
他大概是伤心了好几天,突然间想起来,还有很多真相,只有顾承业才会知道。
他找过去的时候,顾承业正在夜总会的包厢里,醉醺醺搂着一个姑娘。
包厢里酒气熏天,茶几上的酒瓶歪七竖八。
陆逾一进去时,就听到他一声声唤怀里的姑娘:「阿禾,阿禾,叫老公。」
他怀里的女孩子,格外温顺,立马乖乖叫了他一声。
陆逾听得脸色极其难看,再倏然发现了什么,抬手猛地打开了包厢的大灯。
灯一开,不止陆逾,我都立马一阵头皮发麻。
包厢里有好几个女孩子,都跟我至少有六七分相似。
而最像的一个,正被顾承业搂在怀里。
或许应该说,几乎跟我一模一样。
很不正常,一看就是被多次整容过的。
顾承业喝多了。
对上陆逾狰狞暴怒的面孔,他还不忘拍了拍怀里的女孩解释道:
「这几个都整过,不过就她最成功。」
「看,是不是简直一模一样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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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逾额角青筋毕现,盯着那个女孩,明显想到了什么。
顾承业摇摇晃晃站起来,仍是看着他恶劣地笑着:
「阿禾朋友圈里那些跟我的牵手照啊,侧脸照啊,都是她替阿禾演的哦。」
「怎么,还不错吧?」
陆逾面目变得极度扭曲了起来,不受控制发出了好一阵干呕。
他拳头攥得「咯咯」响,干呕后冲过去,狠狠一拳将顾承业揍到了地上。
包厢里发出一阵惊叫,那些女人全部作鸟兽散。
顾承业嘴角溢出血,却还在笑,笑得肩膀直颤。
「怎么了啊,陆总,这会儿来演虐恋情深了?」
30
陆逾双目血红目眦欲裂,薄唇数次张合,却硬生生没能说出半个字。
他或许想指责怒骂顾承业。
可话到嘴边再想想,错了的人,难道又只有顾承业吗?
顾承业身形晃动着站起来,不知是不是酒精的缘故,他的眸底洇着红。
他一直在笑,又笑得有些像是哭:「你真是蠢。」
「我一直都不明白,阿禾多么高傲多么挑剔的一个人啊,怎么就能看上你这么蠢的呢?」
「七年前她让你下跪时,嘴上嘲笑你,眼泪却都快掉出来了。
「我那时候就想,还好她不混娱乐圈,演技差得也是没谁了。」
「可你猜怎么着,你猜怎么着?傻子信了啊,哈哈哈哈……」
陆逾垂在身侧攥紧的双手,渐渐抖如筛糠。
他的面色,由愤怒,不甘,变得极度死白而僵硬。
明明是他揍了顾承业一拳。
可那狠狠的一下,却像是砸到了他自己的身上。
他抖着手,神色痛苦地按住自己心口的位置。
又似乎是毫无作用,他脚步踉跄了一下,栽倒瘫坐到了沙发上。
顾承业笑得像是疯了:「你想知道啊,我告诉你啊。
「七年前啊,你舅舅本打算给你妈捐献一半的肝脏。
「是我让医生篡改了结果,将匹配改成了不匹配。
「再后来啊,另外找到的能给你妈捐肝脏的人,我收买了他的家属,再找唐禾谈了条件。」
他说着,慢慢凑到了陆逾眼前去,看着他的脸,如同看着一个弱智儿。
「诶,要不要我再告诉你,我跟阿禾谈了什么条件啊?
「你这么蠢,会不会也需要再问问我呢?」
我的脑子里,猛然一阵剧烈的眩晕,刺痛。
我想起来了,终于想起来了。
31
我死的那天,是因为看到了新闻。
当初被顾承业贿赂的那个医生,因为违法被抓了。
拔出萝卜带出泥,以至于他以前的许多违规操作,都被曝光了出来。
这其中,就包括当初,他篡改了陆逾舅舅和母亲的肝脏匹配检测结果。
而我在跟顾承业结婚的那两年里,却还傻傻的以为。
不管怎么说,陆母的肝脏移植,是顾承业帮了忙找到了捐献方。
得知消息的时候,我万分愤怒,给顾承业打电话。
但他不接,我就忍无可忍开车过去找他。
结果半路上,他回了电话过来。
我问了当年的事情,他清楚瞒不住了,就认了。
我在车上心脏病发作,没来得及停车,就在十字路口,发生了惨烈车祸。
七年前,我本不必跟陆逾分开,更轮不到顾承业跟我谈条件。
给陆母捐献肝脏的事情,本可以由陆逾舅舅来完成。
被遗忘的真相,终于浮现了出来。
我再次陷入,车祸发生的那一天,那种巨大的痛苦、不甘、怒恨情绪里。
当初那场死亡,来得突兀而猛烈。
在我的意料之外,也在每一个人的意料之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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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一天我坐在梳妆台前,突然发现因为频繁的失眠和食欲不振,我整张脸已经开始垮了。
那时候,顾承业就站在我的身后。
他透过镜子看着我,眼神怜悯,良久后轻「啧」了一声。
他说:「唐禾,你老了。」
「真奇怪,结了婚之后,我突然发现,你没以前漂亮了。」
追了我十多年,一直说爱我的男人。
却在得到我不到两年后,就说厌倦了我。
那一刻我突然就想起,陆逾曾跟我说过的一句话:
「希望有一天,我们白发苍苍时,还可以携手过余生。」
12
当年嫌弃他矫情做作的话。
后来却让我一次次午夜梦回,泪湿眼眶。
顾承业开始频繁地夜不归宿。
他身边年轻漂亮的小姑娘,越来越多。
再后来,一个很会撒娇的小姑娘,缠他缠得紧。
那边闹着要结婚,要赶我走。
顾承业就跟我提了离婚。
那晚,他跟我说:
「阿禾,我放过你,你可以回去找陆逾,重新开始。」
离婚的当晚,我就再也没忍住,真的联系了陆逾。
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时,那种感觉很怪异。
是一种混着浓烈愧疚羞耻感的,巨大的激动,和不管不顾的憧憬。
直到陆逾在电话里,声线冷淡地告诉我,他很快就要结婚了。
他说:「唐禾,来参加吗,说起来还得感谢你。」
当时,我是怎么回答的来着?
死了之后,灵魂的记忆终究有限。
很多的事情,似乎包括一些很重要的东西,我到底是渐渐记不起来了。
只记得隔天我开车时,似乎接了顾承业一个电话。
忘了他说了什么,然后我心脏病突发。
再然后,就是车祸,死亡。
我从回忆里抽离出来。
听到陆母叹了口气,放软了声音:
「你不愿意再去找唐唐,明天我自己去找她。
「我都查到了,五年前她离婚了。」
13
陆逾绷着脸,沉默了许久。
最终他回了一句「随您」,去了楼上卧室。
他打了招呼,不许保姆告诉陆母,我爸就站在外面。
我爸在寒风里,等到了深夜,到底是没能求到陆家的帮助。
他失魂落魄回了家,连灯也没开。
只借着微弱的月光,上楼进卧室,打开了一个保险柜。
那里面,其他能换钱的东西,早卖光了。
只剩下最后一件,是一个金镶玉的长命锁。
那是我刚出生的时候,我爸满心欢喜,特意找大师定做的。
那时候大师说,长命锁在,就能保我永远平安无灾。
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,大概也还能卖个十来万,凑够我姐的医药费。
我爸将金色的锁拿出来,捧在手心里,来来回回用指腹摩挲着。
他坐在地上,身躯佝偻颤动。
眼底满是红血丝,似乎是在做最后的挣扎。
这些年来,他总是自欺欺人。
在深夜念叨幻想,我还活着,早晚会回来。
直到现在走投无路,不得不卖掉这最后一样值钱东西了。
他才不得不开始承认,这最珍贵的长命锁,已经没用了。
我死了。
他的宝贝女儿,已经死了。
14
所谓保平安的长命锁,留着又还能做什么?
我爸掌心颤抖,喉间溢出一阵呜咽。
许久后,他终于停下了摩挲的动作,有眼泪掉落在了锁面上。
他声线轻颤道:「小禾啊,就用一小段时间,爸爸保证会很快赎回来的。」
我爸连夜回了医院,照顾我姐。
医生神色凝重告知他:「已经昏迷这么多年。
「就算凑钱继续治疗,也未必能熬过来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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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年前我跟陆逾分手的时候,我爸还在监狱。
他并不知道,我们当初分手得有多难看,陆逾当时又有多狼狈。
他只知道,我曾跟陆逾有多如胶似漆,感情浓烈。
所以他才会觉得,陆逾或许总会念及一点,前任的情分。
直到车在目的地停下,陆逾牵着他女朋友,直接进了前院。
连眼角余光都没再分我爸一点,就吩咐保姆锁上了铁艺门。
我爸杵在门外,面容灰白狼狈。
一直等到夜色降临,他也只等来陆逾让保姆转述的同一句话:
「想借钱,就让唐禾来跪。」
7
我的灵魂漂浮在我爸身边,看他一直执拗地站着。
嘴唇都发青了,人似乎下一刻就要倒下去,却还不愿意走。
我急得团团转,又毫无办法。
只能穿过铁艺门跟前院,想看看陆逾在干什么。
我飘进了客厅,偌大的房子里灯火通明。
我见到了七年未见的陆母。
她正坐在陆逾身边,皱眉说着什么。
而陆逾的女朋友,大概是上楼休息了,已经没见了人影。
七年前病入膏肓的陆母,如今治好了病,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。
我替她松了口气。
想到七年前那些事情,和我如今的结局,心里的刺痛又更深。
但不管怎么说,大概也算是值得的。
我听到陆母叹息的声音:「你跟这陈小姐,是怎么回事?
「要是被人拍到上了新闻,唐唐看到会难过的呀。」
她也还不知道,我已经死了。
8
从见到我第一面开始,陆母就总是温和地叫我「唐唐」。
她是最善良温柔的一个人。
当初我跟陆逾刚在一起时,唐家还没落败。
她常跟陆逾说:「你跟唐唐啊,是你高攀了,可要好好对人家啊。」
后来唐家出事,一落千丈。
她心疼地抱着我抹眼泪,连连叮嘱陆逾:「要照顾好唐唐,好好陪着她啊。」
那时候,我爸入狱,我姐病重,家里负债累累。
亲戚全部避我如蛇蝎,只有陆母彻夜陪着我安慰我。
后来她甚至连辛苦攒钱刚买的房子,和传家的镯子都卖了,给我姐凑医药费。
她跟我说:「遇到了难处,当然要一家人一起扛的。」
我从小只有爸爸,没有妈妈。
所以见第一面开始,就总觉得,她像我妈妈似的。
她跟陆逾一样,都对我那样好。
后来得知她肝硬化晚期,可能熬不过去了的时候。
我甚至感觉天都塌了,整宿整宿哭到眼睛都肿了。
直到顾承业找上我,说他找了门路,替陆母寻到了适配的肝脏。
可惜魔鬼从来不做慈善,只做交易。
9
时隔多年,我还能清楚记得那一晚。
光影晃动的喧闹包厢里,被雨淋湿满身狼狈的陆逾过来找我。
他满眼卑微无措:「小禾,我不分手,求你再等等我。」
我跟他说,我本就是唐家的千金大小姐。
我想回到我原来的生活里去,而顾承业可以满足我。
包厢里的人都在哄笑。
我在陆逾乞求的目光里,被顾承业一把拉进了怀里。
明明心像是被刀割,却还能发出那样甜腻的无动于衷的笑声来。
我笑得肩膀都抖了:「你求我?那要不你跪下来,我再考虑一下?」
我以为,这话已经够伤人了,也足够我跟他到此为止。
可偏偏从来高傲,从来不曾低头的陆逾。
那晚却在那样的众目睽睽之下,真的跪到了我的面前。
他看着我,那样遥远,一瞬间让我感觉恍如隔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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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说:「小禾,你要的,我会努力给你的。」
曾经因为高傲冷漠,压根不把追求我的顾承业放在眼里,而被顾承业怀恨在心的人。
此刻却如同一条狗一般,满身潮湿狼狈。
他跪到了我面前,也跪到了顾承业的面前。
顾承业从未笑得那样开心,他笑得面容都扭曲了。
「哈哈哈,陆逾也有今天!」
「你们看啊,他也有今天,他还拿什么跟我抢阿禾呢哈哈!」
陆逾像是听不到。
昏暗的灯光里,他只看着我,满目乞求等我一句回答。
直到我抚摸着脖颈上的那条项链,笑着回答他:
「可是,穷人的努力不值钱呀。」
「这项链两百多万,你要努力多久呀。十年,二十年,还是一辈子呀?」
「陆逾啊,穷人的游戏,我玩腻了。」
包厢里,再次响起如雷的哄笑声。
我记不起来,后面还发生了什么,陆逾又是怎么离开的。
只记得,后来整整七年,他在国外,再没回来过。
10
思绪拉回。
我听到陆逾不悦的声音:「妈,还提那种人做什么?」
他的语气,如同我是什么污秽不堪的东西。
哪怕只是提个名字,都是会脏了口舌的。
陆母脸色不好看:「我知道你还在怨唐唐。
「但七年前的事情,或许是有误会的。」
我一瞬愣怔住。
因为这么一句话,鼻子突然就泛了酸。
陆逾明显抵触跟我有关的话题:
「时候不早了,妈早些休息吧,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。」
陆母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,情绪突然有些激动起来:
「我知道你不信她,但我告诉你,我信!」
她径直站起来,看向自己儿子时,眼神笃定。
「唐唐要真是爱慕虚荣的人,当年唐家还没垮,她也不会帮助我们家,更不会看上你。
「至于那顾承业,打小就追她的,怎么她七年前突然就能看上他钱财了?」
我的眼眶已然通红。
原来,也是有人自始至终,都选择相信我的。
我突然间不知道,该庆幸七年前,我的演技骗过了陆逾。
还是该遗憾,这七年来,陆逾从未识破过我的谎言。
我跟他,其实也曾那样心有灵犀。
我曾只需要一个眼神,他就能看透我的心事。
陆逾有极短暂的一阵沉默。
他似乎是想反驳什么,但最后还是没说出什么话来。
只吩咐保姆,照顾好自己母亲,随即沉着脸径直上楼去了。
陆母神色含怒看向他的背影:「都多少年过去了,你难道就真的放下她了?」
11
我的心一刹那提到嗓子眼,看到陆逾在楼梯中间,停下了脚步。
我也不知道,我怎么突然感到紧张。
大概是内心深处,也是有些想知道这个答案的。
陆逾没有回答,只背对着楼下,沉默站着。
陆母急声道:「你要是真放下唐唐了,五年前怎么又回……」
这话没能说完。
陆逾猛地回身,冷声打断了她的话:「妈,够了,别再提她好吗?」
五年前,是我死的时候。
想到那些过往,像是伤口再一次被撕裂开来。
我死的前一晚,其实还跟陆逾联系了一次。
那是过去七年里,我们唯一一次通电话。
当时,陆母已经接受完肝脏移植,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。
而顾承业,跟我提出了离婚。
那时候,我跟陆逾已经分开两年,为什么还要去联系他呢?
大概是还抱着一点,重新开始的荒谬可笑的幻想。
毕竟跟顾承业结婚那两年,我过得实在不算好。
那两年我患上了厌食症,整日整夜地想起,跟陆逾曾经的很多事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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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逾盯着那护士的脸,看了老半晌,似乎是再一次陷入了恍惚。
直到小姑娘的耳朵都红了,他才又回过神来。
他接过东西,声线微颤:「没事,谢谢。」
护士很快离开。
陆逾突然显得有些急躁起来,慌慌张张拿出了自己的手机。
我有些诧异地看到,他毫不迟疑地,直接点进了我的朋友圈。
我本以为,他早就删除了我。
在我跟他刚分开那两年,也是跟顾承业结婚那两年里。
我发过的朋友圈动态,只有零星的几条,都是关于工作。
而在我死去的这五年里,我的朋友圈动态,反倒发布得很频繁。
几乎每个月,都会有新的生活动态。
无一例外,都是在晒生活的幸福和快乐。
每一条动态里,也都出现了同一个人。
是顾承业。
我看到那上面,最近的一条动态,还是昨晚。
发布的照片,是在我自己曾买下的一个小公寓的餐厅里。
餐桌上,是浪漫温馨的烛光晚餐。
烛火摇曳里,一同入镜的,还有十指相扣的两只手。
一只手的手腕上,带着一只卡地亚男士腕表,明显是顾承业。
而另一只手,手腕纤细白皙。
那手指上戴着我跟顾承业结婚时,我们的婚戒。
让人一看,就会毫无疑问认定,那手是我的。
21
这五年里,我的朋友圈动态,几乎也都是这种类型。
我其实早就知道,这些都是顾承业发的。
我死后,他拿走了我的手机。
不知道他是出于哪种变态的心理,这五年里,他一直以我的身份,用我的账号,不断地发新动态。
每一条动态里,都描绘着一个深爱着顾承业的唐禾。
恶心至极,而我又无力阻拦。
我姐多年病重,我爸出狱后,忙着凑医药费。
加上顾承业在发动态时,屏蔽掉了我的家人,所以他们从没发现过这些。
其实也是有人阻拦过的。
这五年来,顾承业的几个朋友,跟他打过很多次电话,表达不满:
「哥求你,别发了行吗,真的怪瘆人的。」
可惜说来说去,也并没什么作用。
我看着陆逾翻着我那些动态。
一条一条地翻上去,直到翻完了这七年。
他的模样,似乎还没发现什么不对劲。
直到来回翻了两遍后,他的手指蓦然停留在了一条动态处。
那是五年前顾承业拿我的手机,发的第一条动态。
照片上面,顾承业抓着我的手,十指交扣,按在我锁骨处的项链上。
配的文字是:「最爱阿业,最爱老公。」
哪怕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条假动态,此刻我还是恶寒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。
不仅是因为这句话,也是因为,那照片上的我,已经死了。
那是我死去的第一天。
在我被推进火葬场之前,顾承业蹲身在我的尸体旁。
他抓着我的手,拍下了那张照片。
那是我的朋友圈动态里,风格开始巨变的分界线。
陆逾盯着这条动态,看了很久。
他的脸色越来越奇怪,最后大概终于开始察觉到不对劲。
22
他迅速点开照片,再将照片不断放大。
其实假的就是假的,真要细看起来,破绽又怎么会没有呢?
比如照片上面,我的肤色明显白得有些诡异。
还有侧脸和脖颈处,一些没清理得干净的模糊血迹。
以及我脸上被化妆品遮盖住的伤口,也不是完全看不到痕迹。
只是,陆逾大概还是第一次点开照片,去细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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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将照片放大,再挪动位置。
很快,他的手指开始发抖,呼吸逐渐粗沉。
像是撕开了通往真相的第一处缺口,随即那口子迅速被拉大。
陆逾再抖着手,急切地往后翻看其他的动态。
他明显沉不住气了。
那样多的破绽,他不可能再看不出来。
比如这五年里,我的账号发的那些话的语气,明显不像是我的说话习惯。
比如这五年近百条动态里,竟没有一条,出现了我的脸。
比如我跟顾承业结婚那两年,从未发过一条跟他有关的动态。
却在从跟他离婚的第二天开始,就频繁秀起了恩爱。
我就像是从五年前开始,突然变了一个人。
不,一个人不可能变成另一个人。
陆逾不是傻子。
到了这一刻,一个真相早已在他面前昭然若揭——
这五年的动态,不是我发的。
而假动态发了五年,我却都没去阻止,原因或许就只能是……
陆逾猛地站了起来,急步几乎是冲进了我爸的病房。
我看到,他眼底透出了一种诡异的猩红。
我爸已经从抢救室出来,人也清醒了。
他刚好从病床上下来,想去楼上病房看看我姐。
陆母正着急阻拦:「您还是躺着休息吧,唐唐的姐姐那边,我让人看着了。」
两人正僵持着,冷不防就看到陆逾冲了进来。
都被他这幅阴沉瘆人的模样吓了一跳。
陆逾直接拿出了钱包,将里面的现金全部拿了出来。
大概是觉得现金有限,他又换成拿了张银行卡。
最后干脆现金连带着卡,整个钱包都塞到了我爸手里。
哪怕竭力克制,他的情绪也明显开始濒临失控。
像是沉沉雪山,下一刻却就要彻底崩塌下来。
他盯着我爸,语气说是商量,更像是带了一丝乞求:
「要多少钱随便拿,告诉我,唐禾在哪?」
23
我爸本来急着出去,闻言,身体一刹那如同被凝滞住。
他的脸上,再次浮现极度痛苦的神情。
陆逾时隔七年刚回国时,在机场,就见到过我爸这样的表情。
当时,他明显无动于衷,甚至有些不耐烦。
但这一刻,面对我爸这样的神色,他的手慢慢地攥紧起来。
像是无意识地,攥紧后,又努力让掌心继续放松舒展。
但不过一瞬的功夫,双手再次不受控制攥成拳,发抖,颤栗。
手背青筋毕现。
他语气放软了下来,似乎是在努力找一种温和有效的方式,跟我爸交流,问到我的去处。
「我不找她麻烦,真的。
「我就是,就是……有几句话,就几句话,想问问她。」
我爸苍老的面容颤动着,嘴唇张合。
却像是失了神,一个字没说出来。
最终声线哽咽:「我的小禾她,她……」
陆逾死死盯着我爸,像是要盯出一个窟窿来,再在那里面,找出我的去处。
他不断劝我爸冷静,好好说别着急。
但明显更冷静不下来的那个人,是他。
「唐禾在哪,啊?您说,唐禾她上哪去了?」
「怎么不说?她躲我是不是,心虚得不敢见我是不是?
「那些事情我早忘了,我现在都要结婚了……」
24
他说着,像是迫不及待要证明一般,从手机里翻出一张婚礼邀请函的照片。
那照片上,有他和他女朋友陈心的合影。
我想起五年前那晚,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。
不知道是他撒了谎,还是这些年事务繁忙。
这婚礼,竟拖到了今天。
他急切要将照片递给我爸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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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在他递过去之前,我爸颤声再开了口:「我的小禾,离世了。」
陆逾将手机递过去的动作,倏然间僵在了半空中。
我爸像是丢了魂,喃喃再说了一句:
「五年前,我的小禾跟顾承业离婚第二天,突遭车祸,离开了。」
陆逾的身体,像是被彻底定格在了原地。
陆母顷刻如遭雷劈,面容悲恸错愕。
竟是一时承受不住,面色惨白栽倒到了地上。
陆家跟过来的佣人,立马着急叫来医生,将她搀扶了出去。
我其实知道,陆母本来早就想要回国。
但她肝脏移植手术之后,排异反应严重。
这些年几乎一直住在医院里养着。
身体不适合远途回国,加上陆逾的阻拦,让她试了很多次,也还是直到现在才回来。
陆母出去后,病房里只剩下我爸跟陆逾两个人。
四目相对,两个人都如同失了魂的木偶一般。
我爸神色木讷地看着陆逾,半晌后才轻声开口:
「陆总啊,我听说你恨我家小禾。
「可七年前,跟你母亲适配的肝脏,还是我家小禾求了顾承业,豁出了自己才换来的。
「你为什么……为什么还恨我女儿啊?」
25
这些事情,我爸也是最近才知道的。
前些天在机场,他看陆逾态度实在太冷漠。
才开始忍不住猜测,七年前我跟陆逾分手,是不是我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。
可他查了一下,却只查到,我当年求了顾承业,帮陆母找到了适配的肝脏。
至于其他的事情,诸如我和顾承业结婚,跟陆逾分开的事情。
其中缘由,他大概是很快猜到了。
因为那晚,我看到他抱着我的骨灰盒,念叨着说:
「你是爸爸打小捧在手心的宝贝。你不是坏孩子,爸爸最清楚啊。」
他说:「小禾,就是委屈了你啊。」
我其实也没有那么伟大到,不顾惜自己的性命。
我只是了解顾承业的性子,他就是占有欲作祟,加上本性风流。
当初答应嫁给他,换陆母顺利接受肝脏移植时。
我就想着,等顾承业很快腻了我,再跟他分开。
到时候我跟陆逾说明一切,大概还能重新开始的。
或许都不需要我解释,陆逾就会明白。
毕竟,他曾那样了解我,那样能读懂我的心事。
可惜,世事哪有那么尽如人意。
后来顾承业跟我再不愉快,也还是耗了近两年才放过我。
而那场车祸又来得太突然,让我都没来得及,跟陆逾好好说几句话。
陆逾还不知道,他母亲换到的肝脏,竟跟我有关。
听到我爸的话,他眸底猛地震动。
整个人一刹那间,如同遭受到了巨大尖锐的打击。
他如同听到了一桩天方夜谭,开始是震惊,无法置信。
再大概是想到了七年前的很多事情,桩桩件件,慢慢牵成丝,连成线,结成面。
于是一切的一切,都迅速有了截然不同的,最合理的真相和解释。
这七年来他从未看透的太多事情,在这一刻,终于开始在他眼前,浮现了真面目。
可七年,这样漫长的一个时间。
七年过去,所谓真相,所谓一切的解释,早已失去了意义。
陆逾眼底的震惊散了。
只剩下一望不见底的绝望,和突如其来的茫然无措。
26
倒是我爸看着眼前这个神色痛苦扭曲的男人,脸上只剩下漠然:
「陆总啊,当初,这七年,你是不是都觉得,我女儿就能是那样的人?」
陆逾满目空洞茫然地看向我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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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爸站在医生办公室里,神色木然地听着。
等医生说完了,他才哑声回道:「还是治吧。」
第二天一早,他就卖掉了长命锁,给我姐续上了医药费。
我跟在他身边,看着他跑进跑出。
好想提醒他,让他慢一点。
他有心脏病,现在又苍老了。
这样着急激动,身体容易出问题的。
可担心的劝阻的话说了一大堆,他却不能听到我说的一个字。
我在医院,一直陪着我爸。
第三天下午,顾承业竟然找了过来。
我爸一直坚信,我的死,跟顾承业脱不了干系。
他了解我,我是要强的性子。
无论落到多么艰难的境地,都绝不至于去寻短见。
而五年前我车祸离世,是在跟顾承业离婚的第二天。
所以哪怕没有证据,我爸对顾承业,也一直恨到了极点。
顾承业过来时,西装革履。
多年不见,如今他看起来,倒是显得憔悴了不少。
我本以为,这些年他摆脱了我,又有了新欢,日子该过得很滋润。
一进病房,他就将一张黑卡,放到了我爸面前。
他唇角勾着笑:「我听说唐家日子不好过,给你们送点钱来花。」
我爸坐在我姐的病床边,见状「噌」地站了起来。
他死死盯着顾承业,近乎目眦欲裂。
声音怒恨至极却又竭力压低:「滚出去,你给我滚出去!」
顾承业挑了挑眉,一脸无奈:
「啧,真是跟阿禾一样,不知好歹。」
我爸气得胸口剧烈起伏,呼吸迅速急促:
「你不配提我的小禾,你给我滚!」
15
顾承业半举起双手,笑着朝门外退了两步:
「就是好心替阿禾帮你家一把。
「不领情算了,钱还是送你了,密码是……」
我爸抓起那张卡,抖着手猛地将卡折断。
再狠狠朝顾承业身上砸过去,声嘶力竭道:
「你这个畜生!你别以为当年的事没证据,我就不能把你,把你,咳咳咳……」
顾承业假惺惺想安抚我爸。
他刚走近一步,我爸的咳嗽声更剧烈了。
他没再靠近,眼底竟似乎起了一层雾气。
我一瞬间甚至感觉,那是我看错了。
顾承业神色有些恍惚地笑了一声:
「证据,我害死阿禾的证据吗?别开玩笑,我最爱阿禾了。」
他话音刚落,我爸咳得一口气没能上来。
我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。
突然恨极了五年前那场车祸太突然,没能让我来得及拉上顾承业一起死。
我眼睁睁看着我爸一阵剧烈喘息后,竟然「噗」地吐出一口血来。
我慌得眼前一阵发黑,尖叫着喊救命。
可没人能听到我的声音。
我看着我爸吐完血后,面色迅速惨白。
像是风中飘落的枯叶,身体慢慢往下蹲。
病房外突然有人闯进来。
来人面色黑沉,一把按住顾承业的肩膀往后拖。
顾承业毫无防备,身体一阵踉跄,狼狈摔在了地上。
等爬起来看清楚来人,他却也不恼,反倒笑得眼睛都红了:
「嚯,傻子居然回国了!」
进来的人是陆逾,还有他的母亲。
陆母找了好几天,才终于找来的这里。
而陆逾说是刚好感冒,来医院看看,碰巧撞见了自己母亲。
他们在外面走廊时,我还听到了陆母的声音:
「高烧到四十度,都要召集高管先开会的人,一个小感冒能来医院?
「想沾我的光,来找唐唐就直说!」
陆逾自始至终没说话。
顾承业看着他时,像是看着一个天大的笑话:
「时隔七年才回国,这是终于知道了啊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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曾在我眼里眉目如画的一张脸,此刻血色尽褪。
他像是失声,再也吐露不出半个字。
他像是突然之间,被人扼住了喉咙。
呼吸明显开始粗沉吃力,但还是濒临窒息一般。
面色逐渐由惨白,转为缺氧一般的青紫。
如同倏然断了呼吸,神色痛苦扭曲。
我爸有些凄然地扯了扯嘴角:
「我的女儿啊,要真是那爱钱爱权势的人。
「当初唐家辉煌盛大,爱慕她的权贵公子哥,随她挑任她选。
「又有你陆总,有你这个曾家境落魄的陆逾,什么事呢?」
陆逾薄唇嗫嚅着,许久许久,他僵站着,眼眶已是通红。
他浑身颤栗,却仍试图活在自己的世界里:
「我不信这些,唐禾不可能死。
「她是故意躲着我,她到底在哪?」
我爸的眼底,只剩下彻底的失望:
「陆总历经七年努力,如今终于出人头地。
「想必回国急着找我女儿,也是想好好出口气吧?」
毫无疑问,这话戳中了陆逾的心事。
要说他最希望让谁,看到他如今的成就,那自然是让我。
鼎鼎大名的陆总,声名赫赫的陆氏科技总裁。
如今比顾承业顾家还威风的存在。
多么适合拿来在爱慕虚荣的前女友面前,好好出一口恶气?
或许,这也是他这七年来,拼尽全力往上爬的最大动力。
陆逾仍是摇头,神情渐渐开始怪异失常。
「不,唐禾不会死。」
「我去找她,去找她。」
他说着,跌跌撞撞就要往病房外面走。
我爸冷眼看着他,只轻声再开口:
「从前我女儿来探监时,带你来给我看。
「她满心欢喜跟我说,你跟她如何的心心相印。
「如今说来说去归根到底,也就一句话……」
我爸声音微顿,最后一句话,如风般含在一声叹息里。
「是小禾她,是我们唐家,错看了你,高看了你。」
27
我眼底骤然一阵酸涩,闭上了眼睛。
有些事情,这七年来,其实连我自己,也从不愿意去承认,去面对。
我从前满心欢喜心爱着的男人,后来却也能相信,我可以是爱慕虚荣始乱终弃的女人。
这世上,其实哪有什么高超到滴水不漏的演技。
只是我演了一场戏,而我的爱人信了。
整整七年,他从未怀疑过。
我在车祸后的满身鲜血里,落下最后一口气时。
我心心念念的爱人,还在努力筹谋着,如何得到更多的钱权,让我痛苦懊悔。
原来,他也不是那样了解我。
我爸说完这些话,像是终于耗空了所有的心力。
他面色空洞,在陆逾离开前,先走出了病房。
陆逾在原地僵站了很久,很久,脸上早已不剩下半点血色。
直到漫长的时间后,他像是终于从梦里醒过来。
他回身,发疯一般冲了出去,想要追回我爸。
「唐禾去哪了?求您告诉我,她在哪?
「小禾,我的小禾,她去哪里了?」
走廊上,早已没了我爸的身影。
这七年来,一直手段狠厉打拼事业,如同怎么也无法被摧毁的陆逾。
在这一刻,却像是蓦然间,被人抽走了一根骨头。
走到走廊上时,他身形剧烈一晃。
哪怕立马伸手撑住了旁边的墙面,身体还是绵软到像是成了一滩烂泥,跌坐到了地上。
无数的目光看向他。
看着这个一身名贵西服,清冷矜贵的男人。
此刻却跌坐在地上,颜面尽失,狼狈不堪。
那么多的人,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莫大的笑话。
他却像是丝毫察觉不到,摇摇晃晃又站了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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